太和编-《剑器行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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忽然想起汉孝帝的张皇后,什么伦常道德,那无非是世人定下来,如果只是单纯在相爱的男女面前,那又算得了什么呢?
郭可贞很快便搬到了东宫,虽然还是住在同一个宫庭里,但就是和以前不同了。可贞有空就会回来,总是说太子今天又在做什么做什么,细致得连每顿饭吃什么菜色都汇报得清清楚楚。太和也觉得心安,可贞去了太子身边,总觉得就象是自己在他身边一样,如果说完全没有酸楚的感觉,也不会,可是,在那个时候,还没有真地下定决心,就那样败坏纲常。到底自己是他的姑姑啊!
可能只是年长了,女子到了十七岁,应该是思春的年纪了吧?也许多见几个外人,试着找上一两个男宠,就会好了。
这种事情到底羞于启齿,踌躇许久,觉得还是可贞是自己的心腹。就悄悄地对她说了,不知朝野上下,有没有合适的男子。
可贞掩着嘴笑,太和有些着恼,骂道:“小蹄子就会笑,自己找到了如意郎君,也不想一想是谁帮了你。”
可贞忽然轻叹一声:“如果你不是太子的姑姑,也许现在在太子身边的人就是你,不是我了!”
太和一怔,心里不由地急切起来:“什么意思?”
可贞摇了摇头,神情有些幽怨:“不知为什么,总觉得太子的心思是放在别的女人身上。可是又找不到那个女人是谁,平日闲话,太子也只是偶然问起过你的情形,除了你以外,再也没有听过其他女人的名字。你说这有多奇怪呢?”
太和觉得自己的情绪一下子便消沉了下去,她想她是希望一直看到太子的笑容吧!
郭可贞在数日后将兵部侍郎之子梁守仁悄悄地带入宫中,这是一个俊朗的年青人,太和曾与他有数面之缘,在那些大臣的儿子中,他就象是一只独立的仙鹤。
在梁守仁进宫以前,太和仔细地用香花沐浴,她还是一个处女,对于这种事情紧张不已。处身宫中,她很早便知道此中奥妙,虽然从未轻赴云雨,但耳濡目染,大家都觉得这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,她便也如此认为。
但现在事到临头,还是觉得坐立不安。
梁守仁被带入宫中,可贞便找了个借口离去。屋内只剩下两人,太和低着头,即不敢看梁守仁,也不敢看自己。
觉得梁守仁似乎对着自己说了一些话,但脑子里一片混乱,想听,也听不明白。后来,他便过来拉她的手。
太和一惊,一下子站起身来,甩开被拉着的手,头也不回地冲出去,留下梁守仁一人哭笑不得。
是夜晚,身上穿着透明轻纱,为了诱惑男人用的。太和有些懊恼,为什么自己会想出做这种事情呢?明天一定会在宫中传为笑谈,只是风流也就罢了,如果让其他的公主知道自己那么没有勇气地逃跑,她们一定会笑上几天几夜呢!
风有一丝丝的寒意,没有月亮,星星却很亮。不敢回自己的寝宫去,怕看见梁守仁还没有走。其实自己根本不需要害怕,因为自己是公主,只要说一句,我不想,那么梁守仁就只能离开。但就是觉得尴尬,怕看见那个年轻人的脸。可现在在外面,又怕被巡夜的宫人看见,自己穿成这样,实在不成体统。说来说去,都是因为一念之差。
忽见一个身影站在夜空之下,仍然是惯常的潇洒姿态,她便忽然开心起来,怎么小湛也没有回去呢?
远远地小声叫:“小湛!”
李湛回过头,看见太和躲在花丛的后面。他便笑了,只要看见太和,就忍不住喜悦,好象从很小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,到现在都没有一丝改变。
“你怎么穿成这样?”
“我……”太和咬了咬嘴唇:“可贞没和你说吗?我让她替我找了一个男宠。”
“男宠?那你为什么在这里?”
太和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,“我也不知道,我觉得很害怕。”
李湛便笑了,他觉得太和这样的神情即可怜又可爱,他不由自主地抚了抚她披散在背后的长发,“女人第一次都会害怕的!”
太和抬起头,“如果是小湛,也许我就不会害怕了。”这句话冲口而出,说出来,自己才觉得不妥当。脸上立刻烧红,连脖子都红了。
李湛倒是很自然:“真的吗?那么公主就把第一次给我吧!”那样自然的语气,倒象是谈论天气一样。
太和反而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起来,她有些迟疑:“那样是有违纲常的。”
李湛淡然一笑:“我知道!”
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,太和不由地想,其实自己想找的男宠并不是别人吧!其实自己一直是希望找到一个人替代小湛!
一下子想明白了,忽然便放下了心,也不再怕回去见人,坦然地从花丛后面出来,随便地谈了几句不相干的话题。第一次交给谁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双方都知道对方的心里在想什么。那个时候太和是这样想的。
便回到自己的宫中,梁守仁已经走了,太和也觉得累,躺下便睡着,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。果然不出所料,夜里的事,已经在她起床前传遍了整个宫庭,她却不觉得尴尬,因为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。也不想再找什么男宠,不需要再证明,没有人能够替代小湛,不管他是谁。
四
会昌四年,朝廷派出的专使彻查了慈恩寺的庙产。当一切产业充官后,慈恩寺便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寺院了。
专使走后,一个意外的客人光临慈恩寺,那是归朝后一直引起各种传闻的太和公主。
公主剩一辆青驴素车而来,除了一个驾车的内臣外,未带一兵一卒。
然而所有的和尚都感觉到随着公主而来的那股杀机,这一年来他们已经十分不幸,朝廷在剿灭了其它的外来宗教后,终于将刀口对准佛教。他们曾经以为,因着百年前玄奘大师的遗荫,他们能够富贵地过着世外生活,而如今,一切都变了。
但这些都不及公主的到来令人惊惧,难道厄运还没有结束吗?接下来,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?
慈恩寺主持觉苦大师平静地会见了突然造访的太和公主,他们两人在僧房中交谈的内容被一些好事的和尚窥知,在通晓一切后,那些和尚终于明白了一件事,原来使他们遭受灭顶之灾的,不仅是因为树大招风,还是为了十八年前的一件旧事。
但他们却不愿意相信,谁会相信呢?慈悲为怀的和尚会与谋杀敬宗事件有关?
“公主真地确定敞寺和先皇之死有关吗?”觉苦和尚第三次提这个问题。
太和淡然一笑:“谁都以为先皇是一个无道之君,可是我却知道先皇一直在私下里铲除着一些对大唐不利的势力。听说只要是庙产就可以免交税金,所以有一些农人,将自己的田地归入庙产,按时向寺院交纳一定数目的银钱,这样他们便可以用比交税更少的钱来维持自己的田地。全国许多寺院在做这个买卖,慈恩寺有那么多的土地,难道是完全清白吗?”
“公主是个聪明人,这个世界上哪里有什么完全清白的人呢?”觉苦和尚隐有所指地说。
太和淡淡地说:“可惜小湛身单力孤,他那时还年轻,以为做了皇帝就能依着自己的意愿行事,你说他是不是一个理想主义的笨蛋?曾经是他师傅的你,难道没有告诉过他,这个世界上,所有的权力都互相制约着,妄图改变这种平衡的人,很可能就会死在自己的一意孤行之下?”
觉苦默然,半晌才说:“如果当年先皇有公主这样睿智,也许就不会死得那么早了。”
太和仰天长笑:“我哪里有那么聪明?我只是经过了事情,才明白真相。慈恩寺难道真地没有和朝中大臣勾结吗?如果没有坚强的后盾,慈恩寺如何能够屹立不倒呢?”
觉苦叹了口气:“公主既然想知道,我不妨坦白地告诉公主,正如公主所料,慈恩寺确实与朝中许多大臣私下结交,先皇登基后,大家都觉得他是一个过于冒失的年轻人,而且不思悔改。我们曾经商讨过刺杀计划,但计划还没有执行,先皇已经被刺了。其实公主何不问一问绛王呢?当年刘克明是想要拥立绛王登基的。公主怎么把他给忘记了?”
太和冷静地注视着觉苦,在这个和尚的脸上,她看到了一丝诡诈。太和便展颜一笑:“你放心,我不会放过他,但在此之前,你也会死。你很快就会去西天极乐了,你一定很期盼这一天吧?”
觉苦镇定地与太和公主对视:“贫僧不怕死,贫僧在动念杀人的时候,就早该死了。只是这寺里的和尚,他们却都是无辜的,公主何不为先帝积些功德,放他们一条生路呢?”
太和默然,提到李湛,她就开始犹疑起来,“你曾经是他的师傅,为什么你会想杀他?”她自言自语地说。
觉苦微微苦笑:“我是一个和尚,先皇是我自小看着他长大的,我怎么可能想要杀死他?但是我所代表的并不是我一个人,如果先皇没有死,这慈恩寺的庙产早在十八年前就被彻查得干净,我只有能力延长十八年而已。如今的皇上,就象是先皇的转世,所做的事情都是先皇想做又来不及的,公主也该觉得宽慰了吧?虽然先皇早逝,可是到底他的意愿还是留在尘世间。”
宽慰?能吗?如果可以的话,十七年后,就不会再回到长安来了。
三天后,觉苦和尚在慈恩寺大雁塔下自焚而死。全寺所有的僧侣都观瞻了他的自焚仪式,他们围坐在火堆的周围高声诵读着经文,悲壮的情绪空前绝后地控制着每个人的心。当火焰爬上觉苦的僧衣后,他才第一次觉得轻松,其实他只是一个和尚,一个和尚,要那么多庙产又有什么用呢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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